自责
从不知道,
太多的关心,
对你来说,
反而是一种负担,
媛媛没有哭,反而陷⼊长长的呆愣之中。
她想不起来,她是怎么迈开步伐,走出起云居,缩到庭院的小角落。
她也不知道,阎介霆的咆哮震撼了滴翠山庄,引来人们的注意。
她自然就没有听到,大家慌张呼唤她的声音。
当然也没有意识到,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屋里,痹篇灰蒙蒙的

雨天气。
她对什么都没有感觉,唯一有印象的,只是那双黝暗的眸子。
愤怒、痛苦…而且充満了自责!那些情绪太強烈,撼住了她,让她的大脑几乎停摆,无法去想与他无关的任何事。
为什么悠扬的乐曲会带给他痛苦?
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大,眼神痛苦得几近狂

?
为什么…他那么生她的气?
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浮上心头,媛媛两眼无神,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气。
“说话啊,媛媛!”
急迫的询问在她⾝侧响著,前来关心的人围了她一圈,连童管家的拐杖都凑上来搭配音效,敲得咚咚

响?;;;
“你跟阎少爷怎么了?”
“媛媛这可怜的小女生,是不是被阎吓儍啦?”
“阎少爷冷淡归冷淡,但从来不生气,这次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?”
很多声音

杂著,来了又去,见过与没见过的人影在她面前晃动。
她的耳朵,好像捕捉到童管家必恭必敬的声音。阎介霆咆哮的事,把滴翠山庄
里其他很少露面的人都引了出来。
那厢,童管家喊著难得一见的“翟少爷”、“霍少爷”媛媛彷若不闻。
“这就是之前让阎笑了,这回又让阎震怒的厉媛媛?”有著王者之风的男人审
视媛媛,一脸莫测⾼深。
“看来,可真有几分意思。”另一位尔雅男子也瞧着她,脸上带著几许笑容。
媛媛视而不见,只有一句问话,穿过了

雾往她的脑海中

近。
“媛媛?”童管家迟疑的问,有些担心。“你…要不要先回家去,等以后有
机会,再看看该怎么办?”
回家…
她一片空茫。
回家?
她开始接收到外界的讯息。
回家…
“不要!”她喊了出来,茫然的眸心已经凝神。
所有的人都俯下头,关心且担忧地看着她。
“可是,你不怕阎少爷吗?”
雷曜森也委屈地报告著那时的状况。“事发当时,我本来想去问阎是叫人把音
响搬去哪里,结果,被那眼神一扫,我都快结冻了,哪还敢问啊!”没错,就是这样!媛媛百分之百认同他的形容。
她也被他的冷峻吓住了,他的疏离气息,几乎让她不敢靠近。
但…虽然冷得直发抖,媛媛还是想伸出手温暖他,融化他。这个想法,由始
至终都没有改变过。
不过,单靠她的温度,想将万年冰雕融化,需要多久的时间?
媛媛不知道,但如果她只是一个劲儿的发愣,是办不成任何事的!
随著思虑愈来愈清晰,她的勇气与活力就回流得更急更快…
就这么决定!
“对不起,我给大家添⿇烦了。”她倏地站超,稚气未脫的小脸上有著坚定的
神采。“但是,请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不想就此放弃。”
众人紧绷的面容猛然松懈,雷曜森往她肩上一拍,⾼呼出所有人的心声。
“好样儿的!媛媛,我真怕你会说走就走。”
*****
岑寂的夜、幽暗的黑,薄薄的月光给大地覆上了神秘的轻纱。
一双娇小的裸⾜静静地踏上了起云居,通向工作室的走廊。
媛媛迟疑地迈开脚步,然后伸出双手去摸那扇笨重的铜门。
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阎介霆,他刻意痹篇了她,但她却好想好想他。
虽然她翻了好多小说,但在这件事上头,小说不能帮助她分毫。他的态度太冷漠,她只脑瓶自己去打动他的心!
他仍在工作室里,不眠不休地工作吗?如果她贸然进⼊,会不会妨碍到他的工
作?会不会被扫地出门?
媛媛微一踌躇,却还是敌不过想见他的念头,她一鼓作气地推开门,轻巧的从
门

闪⼊。
室里一片漆黑,不见萤幕的蓝光,阎介霆…大概也回房睡了吧!
不知道为什么,只要一想到他不受她的影响,依然维持生活作息,照吃照睡、
照常工作,就让她有隐隐的心痛。
对她而言,他是难融的冰雕,但对他而言,她却好像是不存在的空气人…
她站在门边,低头叹了一口气。
“你不睡,到这里来做什么?”空气中,突然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。
他在!
媛媛背脊一僵,茫然地左右张望。他在哪里?“我…”
“回去。”
这一次,媛媛判断出来,他约莫是坐在工作时的位置上。一股淡淡香气飘来,
她嗅了嗅鼻子,闻出了那是醇厚的酒香。
他在独酌?
媛媛举起脚步往前走,想要更靠近他一些。她就是来见他的呀!但工作室里黑
漆漆的,她怎么“见”得到他?
“回去。”
不要,她才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打发的!她在黑暗中摸索,固执地往前走。
突然,地上有某些碎片,尖锐冰冷,剠⼊了她柔软的脚心。
媛媛吃痛,往前跌去。“哎呀!”
阎介霆听声辨位,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的所在位置。“怎么了?”
“我的脚…”她跌坐在地上,忍受著椎心的疼。
阎介霆马上起⾝在黑暗中行动,有如旋风般的来到她⾝旁。
媛媛只觉得那融合著醇酒的男

气息往她靠近,然后铁臂一捞,她就被腾空抱起:阎介霆将她抱到桌边,扭开了灯。
“原来这里有灯,你为什么都不打开?”光线让她脸上的窘迫一目了然。
唉!她又耍笨了。阎介霆明明叫她出去,她却执意往前走,固执的结果就是受
伤了。他一定觉得她很⿇烦吧?
“我习惯了黑暗。”他蹙起眉,调整灯光。
是呀!黑暗与他的气质十分搭配,他好像可以融⼊黑暗之中,成为幽谧的一部
分,连他的呼息与脚步都几近无声。
有时候,她忍不住会恐惧,这样的他好像随时会自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消失。
“脚哪里疼?”
阎介霆调好灯光,让大部分的光线洒落在两人之间。
“我自己看就可以了。”她呐呐地回答,感觉痛楚袭来。
“哪里疼?”他低下头,

影掩住了表情。
媛媛叹口气,暗暗猜测,他一定下耐烦极了。“右脚…脚心。”
阎介霆蹲下⾝,将她雪⽩的小脚握住。
媛媛脸儿一红,望着蹲下⾝子的他,突然觉得口乾⾆燥,心头滑过一抹奇特又
热炽的感觉。
望着他的发旋,媛媛觉得,这样的他,好像单膝点地吻亲著公主裙摆的古代骑士…
喝!她在想什么?
她收回思绪,却感觉到疼痛逐渐朦胧,她发现,她的裸⾜被握在他的掌中,显
得特别娇小、特别柔⽩,也特别让人心跳怦怦!
热流从他小心握著的部位往上窜去。
“我可以自己来…”她嗫嚅著,不安地动扭⾝体。
阎介霆没理会她,淡淡地宣布。“你受伤了。”
裸⾜上沾著点点⾎迹,嫰滑的脚心被玻璃碎片扎住,令人忧目惊心。
“你为什么不穿鞋?”他仰起头,眉心蹙起,很是不悦。
“呃!我不喜

在屋里穿鞋子。”裸⾜走路多舒服啊!但是…“为什么会有
玻璃碎片?”
阎介霆没说话,心里有几分懊怨。会有碎片,当然是他打破的。不安分的厉媛
媛为什么不早点打道回府,偏要来讨个痛挨?
“为什么不叫我来扫?”媛媛未察觉他心中所思,只是小声地问。
是因为不想见她吗?心里又是一阵落寞。
“坐好,不准

动。”他起⾝走开。
咦?他怎么这样?把她放在桌边就一走了之?
“喂!你要去哪里?”
“拿葯箱。”
*****
阎介霆只离开了一下子,便又折回。
这短短的时间,已经够媛媛完成心理挣扎了。
脚下的伤已经好疼,她可以想见,等阎介霆用大刑…呃!不是,是用葯品
“伺候”她时,会是何等恐怖的景象。
但是,如果她跳下桌逃了,不就什么都⽩搭了吗?
媛媛决定留下。
阎介霆走到她面前,打开葯箱。他的手已经洗净,手指修长而有力,媛媛著

地看着他的动作,看他拿起消毒过的镊于,看他握起她的裸⾜、看他…
喝,奷痛!
“别动,玻璃碎片必须挑乾净。”阎介霆厉声暍道。
媛媛扁著嘴,止不住地颤抖。
玻璃碎片嵌⼊了肌肤,挑起时难免会直接牵动伤口,带来椎心的疼。
她偏过头,不敢看他的动作,只是随著伤处传来的痛楚,肩头一抖一抖的。
正因如此,她漏看了他接下来的动作,当沾著葯⽔的棉球刷上伤处…
“啊!好痛,痛、痛、痛痛痛…”媛媛差点跳了起来。
呜呜!她现在终于知道,活虾被煮成烧酒虾的感受了,怪不得它们要在锅里挣
扎得那么厉害,实在是又热、又疼啊!
阎介霆紧握住她的裸⾜,不让她跳开。“别

动。”
“好痛耶!”泪花在她眼里转啊转。“放手…放手好不好?”
呜呜!她以后绝对不吃烧酒虾了!
“不行。”他像个铁面判官,无情的拒绝。
媛媛决定要哭给他看!“你是不是在报仇?”
他眉心一皱。“你说什么?”
“因为我惹你生气,所以你故意让我多痛一点?”
他的眼角菗搐了一下。
“想像力不要那么丰富。消毒乾净,以后才不会有问题。”
“哦!”地委屈地扁扁嘴。
“…听话!”他凶了一句,但是,手上的动作却更轻巧了。
她的大哥也用过类似的语气对待她。
论

格,他跟阎介霆极为迥异,大哥是火烈脾气,不吝惜说话,只是很少使用
婉转的语气。每次她生病、跌伤,大哥总会站在

榻前,双眼冒火,用凶狠的口气
警告她,要她乖乖吃葯休息。
他凶归凶,可媛媛还是知道,他心里有著深切的关怀。
现在瞧阎介霆,他双眼微眯,

线好像抿得更紧一些,手里动作却益发轻柔,
而那句“听话”的口气,与大哥毫无二致。
他…会不会其实也很关心她,只是不善于表达?
“你还在生我的气吗?”她昅了昅鼻子,决心问个清楚。
他用乾的棉球

昅去多余的葯⽔,保持伤口乾燥。
“你何必在乎?”
“…如果我知道,那就好了。”她咕哝著。
他微觉诧异。
“你不知道?”他取来纱布覆上她的伤口?;;;
“我怎么会知道呢?”媛媛抱怨似的轻喊一声。“我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
人,也不晓得,为什么要在乎你快不快乐、生不生气?”
她搔搔颈侧,充満困惑的珠瞳里,绽现一抹亮光。
“但…我就是在乎啊!”她的眼睛直视著阎介霆。
她在乎!
那瞬间,他的黑眸中闪出了火光,但又随即掩去。
“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。也许你觉得我怪怪的,老是要追著你跑,但我也管
不住自己。我只想多看你一会,如果可以,我还想要逗你开心、逗你笑。”
媛媛毫无避讳地将莫名所以的心情说个通透。
她眼儿澄澈,倒映出眸中的单纯、困惑与烦恼。
“告诉我,你是不是还在生气?”她哀求着。
阎介霆结束了包扎,一语未发地看着她。
她的⽔眸里,有他惯见的祈求,柔柔的,却也坚持著。虽然他心如止⽔,但
是,她的眸仁还是能打动他。
所以,面对她,他特别冷沉、特别缄默。
但,这些都不⾜以抵挡她的决心。
这个小女生,有著源源不绝的勇气和令人难以理解的决心。
“你还在生我的气吗?”媛媛一问再问,像是非要得到答案才肯罢休。
“如果我生气,对象也只会是我自己。”
媛媛被弄糊涂了!这句话,他已经说第二次了,看样子并非推托之词。
“什么意思?”她轻声问。
他的眸里闪过自责与痛苦的情绪,只是一闪而逝,却没有解释。
“阎?”她学著绫姐姐喊他的方式轻唤。
他终于松了口,透露一点点。
“比起别人的罪过,自己的罪过更难以忍受。”
听起来很复杂。“例如…音乐,就会让你想起这些事?”
他沉默了一下。“是。”
“那我以后不放音乐给你听了。”媛媛心里叹著可惜。“对了,那套音响到哪
里去了?”
“儿孤院。”
“我以为你在一怒之下把它给丢了呢!”媛媛小声说著。
以他当时震怒的模样,的确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。
“我没有浪费的习惯。”
那么,当时放在片匣里的CD也应该是一并被送到儿孤院去了吧!
嫒媛有点惋惜,其中有几片CD可是绝版货呢!现在已经买不到了,不过…
她心疼地想着,送去儿孤院让小朋友培养气质也不错啦!
“你的CD跟小说,都搁在起居室里。”他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。
咦?“你没把它们一起送出去?”
“那是你的东西。”
耶?“是你帮我从片匣里退出来的?”
“不然你以为是谁?”他淡淡地说道。“我抱你回房。”
“我可以…”她挣扎著要自己走,这一动,伤口叉痛得不得了。
“别

动。”阎介霆冶著一张脸,吩咐道:“伤口别碰⽔,要定期擦葯,就会
好得快。”
他抱起她,走出工作室,穿过又长又黑的走廊。
靠他那么近,她脸蛋发热,不敢再说话,只能东想想、西想想…
听雷曜森抱怨,说她一离开起云居,阎介霆就以丢弃大型垃圾的魄力,火速叫
人把音响抬出滴翠山庄,音响的下落不明,恐怕凶多吉少。
那时,他正在震怒中,谁也不敢靠近他,以免被怒火波及?;;;
但是,他还记得她的CD在片匣里,替她留下。
媛媛的心中有一股暖意。她知道了!他不是无情,也不是无心无绪,他只是冰
封了自己,而在那厚厚的冰层下,他和常人无异,都有温暖的情绪。
不!他的心思甚至比任何人都细腻。
到了她的房间,阎介霆在

边放下她。
媛媛迫不及待的想与他分享自己的新发现。“我觉得,你是一个温柔的人。”
阎介霆⾝形一僵。
“虽然你看起来好像很无情,可我能确定,你是个外冷內热的人。”
媛媛的热力是无穷无尽的,她很单纯,所以能心无旁骛,拚尽一切的努力,以
求达到最初设定的目标。
她坐在

边,握紧小拳头,充満决心地仰视他。
“虽然你说过不需要我,但我不会轻易离开。如果你还有什么噤忌,请统统说
出来,以后我会小心痹篇的。”
话一出口,媛媛就突然觉得不妙。
如果阎介霆说,他的噤忌就是她,就是不要她在⾝边,该怎么办?
果然,闻言,阎介霆的目光便直直地穿透了她。
媛嫒手心冒汗,几乎可以感觉到,他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。
“不要去尝试你做不到的事。”他冷然回应。
闻言,媛媛心头一喜。
他没有藉机要求她离开,这是不是代表他有些接纳她了?
“不去做,又怎么知道做不到?”她喜孜孜地笑着,小手拉住了他的⾐服。
“我们要先从哪里开始?嗯…就先从聊天开始吧!你跟我聊天、跟童管家聊天、
苞雷曜森聊天,愈聊你就会愈喜

说话,也可以感受到许多有趣的事,你…”叽哩咕噜,叽哩咕噜,她唠叨个不停。
阎介霆垂眼凝睇…媛媛的眼儿看着他,媛媛的脑子想着他,就连媛媛嘴里喋
喋不休的话题也全是他。
阎介霆忽然有种感觉,媛媛宛若依附他而存在的小女人,一个上天特别为他打
造的可人儿,所以,她百折不挠,一心想要待在他⾝边,说什么也不肯离开。
想到她的模样、想到她总能撩起他心底的涟漪,忽地,他动容了,终于看清楚
他的心版上也已经镂下她活泼的⾝影。
眼前那一张一合的嫣红小嘴,正展露⽔嫰嫰的魔力,彷佛在

惑著他。
阎介霆顿了一下,自制力全部飞开,他像著了魔似的倾⾝上前。
他…吻了媛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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